家庭治疗跟个体治疗有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,在家庭治疗里边到底谁是来访者,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。比如,孩子是第一个来咨询的,可是孩子来咨询的时候,他说的是我妈妈让我来咨询,而为咨询去联络、去付费的人又是爸爸和叔叔。大家想象一下,孩子来咨询,然后说不是我要来的,是妈妈让我来,我来这里我也愿意试一试。试图去改变这个孩子,我只是假设如果这个咨询师按照妈妈的想法,去问这个孩子怎么回事:“我听你爸爸妈妈讲,你现在有什么情况……”。那么就好像变成了咨询师站在妈妈这一边去想办法改变孩子,可是这个事情其实对孩子来说没有太多的好处,大家知道吗?对这个孩子来说,他并没有真的从咨询里边收获对自己的好处,好像咨询师变成了妈妈的一个盟友,来改变孩子做事情的方式。如果是这样的一个情况,咨询是很有可能会失败的。因为这个孩子在反对妈妈,如果这个咨询师最后变成了妈妈的盟友,这个孩子一定会想到方法来反对咨询师。
他理解说其实这个孩子没什么问题,可能是妈妈的控制欲太强,也许是妈妈太担心。
比如我们通过对家庭生命周期的了解,我们知道一个15岁的孩子,他有这样的一些现象是很正常的,我们只是希望妈妈可以减少一点对这个现象的焦虑,这种情况下她会好吗?
因为付钱的人是爸爸妈妈,他们没有能够感觉到咨询师在帮他们解决问题,他们好像只是感觉咨询师在说服他们去接受这样的一个状况。
所以其实当爸爸妈妈付钱,孩子来做咨询的时候,咨询师已经被放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里边了。
那么所有的家庭咨询不管是什么流派,应对两难境地的最重要的一个方法,我们把它叫做:
但只要他跟咨询有关,我们就认为他是我们的来访者,他的诉求就是一个我们要去解决的诉求。
自己认为家庭治疗可能跟其他流派,有一个很根本的理念上的区别:在绝大多数的流派里面,我们是去治病,我们首先去判断说谁是有问题的,谁是不正常的人。然后我们试着去把不正常的状态,改成一个正常的或者健康的状态。我们通常在个体治疗里边,是这样的一个思路。可是你知道家庭治疗很有趣的一点,也是我很喜欢的一点,家庭治疗不是去治病,因为它本来就不认为家庭只有一种样子。我们当然会觉得说夫妻很恩爱,然后这个孩子很孝顺很懂事,家庭很和睦,这是一种好的家庭的样子。但是其实,我们也可能见过其他的各种类型的家庭。比如说一对夫妻他们总是吵吵闹闹,这可不可以也是一种正常的家庭。如果他们自己觉得ok就可以。或者说一个孩子他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独立了,他没有等到18岁,他15岁就独立了,他就自己去住校,就去发展自己的朋友圈子,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,他跟爸爸妈妈没什么话讲,这是不是可以呢?只要他们都能接受,这也可以。所以家庭治疗它是高度个性化的,就是我们要去问每一个家庭成员
如果你有诉求,那我们就来想办法实现你的诉求,但如果你觉得这样ok,那就是ok的。如果一个多边结盟的家庭治疗当中,不同的身份来访者对咨询目标的期待有冲突,咨询师该怎么做?这是很常见的情况,但通常来讲,大部分的时候我们是可以坐下来去讨论的,有没有可能我们在治疗当中,达到一个方向是皆大欢喜的。我们来举一个例子,父母开始的期待是说让孩子听话,让孩子可以变得更温顺一点或者更乖巧一点。也许孩子的方向就是让父母少管自己,就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冲突。诉求1 父母希望:孩子可以改变他的学习习惯,作息习惯变得更听话,情绪变得更受控。
这是一个诉求。
诉求2 也许这个孩子他希望自己可以:有独立的时间空间,可以去掌控自己的学习,不要那么受爸爸妈妈的影响。
这也是一个诉求
我们试试看怎么样可以同时满足好几方不同的诉求,这是家庭咨询跟个体咨询相比最大的区别。
如果我们做一个简单转换的话,我们有可能会发现孩子其实需要的是:“我要有一个独立的空间,我要可以去在很多事情上面去独立的安排自己的生活”。
父母很有可能只是希望说这个孩子可以在作息上,或者可以在很多事情的安排上可以照顾好自己,保证身体健康。然后可以考上一个好的中学,也许父母期待的就是让孩子可以为自己负责。所以如果我们把家庭治疗的方向定位成:我们怎么样可以既让孩子好好照顾自己,然后在学业上可以很好的为自己负责,同时家长又可以给他一些信任和独立空间。那么在有一些极端的情况下面,两个人真的会很冲突,这也是会发生的情况。比如说一对夫妻:丈夫他就是说:“我要离婚,我不想在这段婚姻里面呆着了”。然后妻子就是说:“我想要维持这段婚姻“。这就是一个看上去非A即B,就是没有办法调和的一个矛盾。这个时候治疗师也是会很明确的告诉他们: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有办法做家庭治疗,因为如果我让你们这段婚姻继续下去,那么丈夫就会很生气。
如果我最后做的结果是离婚了,那么妻子就会觉得这笔钱花的不值。
所以我没法同时既满足丈夫,又满足妻子,我没法为你们做治疗,但通常当咨询师承认自己没办法同时满足的时候,就对夫妻他们会达成一个妥协。
然后这对夫妻就会说:那好吧。也许我们在咨询当中我们先不忙做一个决定,也许我们可以先花几次的时间,先谈谈看到底我们之间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,那么之后我们自己再来做这个决定,我们是要在一起还是要离婚。不一定真的就是一个对立冲突的,而是我们要找到大家可以坐下来去平衡去协调的点。
这个情况下我们又会达成一个一致,所以家庭咨询永远是在为所有到场的来访者服务,我们一定不会说满足一些人,同时损害另一些。最早的时候,大概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时候,家庭治疗刚刚推出,其实会认为很多心理问题的根源是在父母。它会认为没有有病的孩子,只有有问题的父母或者有问题的教养方式。所以那个时候,家庭治疗的核心就是我们怎么能够把父母纳入到咨询,纳入到治疗当中,然后去改变他们的家庭的教养风格。有一个说法叫做父母就是得病的源头,父母其实是孩子出问题的根源。但是这个观念已经过时了,大概在70年代以后,国外已经不提这个词了。这个概念就有点像中国现在说的,父母皆祸害,遇到什么问题我们都去找父母的锅,都是父母的责任,但是其实不是的。我们会认为这里边其实是互动的结果,家庭治疗有一个概念叫循环,它认为很多的问题,其实是在循环当中产生的。比如,父母的掌控欲很强,所以可能我们就会想说,那是不是父母只要不那么掌控,这个问题就没有了,这是一个简单化的处理。其实父母也不是说掌控欲很强,我相信父母也一定是在互动当中慢慢的被激发出来了,要去掌控的愿望。被什么激发出来的呢?有可能是被孩子的一些失控给激发出来的。家庭治疗里,我们不会去讲父母就是犯错的人,当然也不是说孩子就是犯错的人。
而是说孩子他会在成长的过程当中,孩子也会体现出各种各样的一些问题,来吸引父母,更多的去控制他。然后父母的控制,也会去吸引孩子去表现的更独立或者更反抗。我们做家庭咨询的有时候不能站边,不能站在父母这一边,也不能站在孩子那一边。有时候我们就需要,从一个更外部的角度,去看到底他们之间是在形成一个怎么样的循环。
循环提问(circular questioning)“症状”转变成关系
系统咨询有一个技术,叫循环提问。循环提问就是问一个人,关于另外一个人的事情。
可以简单的这么去理解,我这里举几个循环提问的例子。
你觉得是爸爸对你的信任多一点,还是妈妈对你的信任多一点?
你觉得如果你要离开家,是爸爸担心更多一点,还是妈妈的担心更多一点?
这个时候,其实是在让孩子去谈爸爸妈妈,他对爸爸妈妈的想法。
接下来我也可以去问父母,注意这个问题也很怪,我会说:
你们猜猜看,孩子是会去满足爸爸对他的印象,还是会去满足妈妈对他的印象?
所以这个时候你注意到了吗?他的所谓的“症状”,就开始变成了一个关系。
如果接下来孩子自己一个人进了中学,你们猜猜看你们俩会怎么样?
是你们俩关系出问题了,他就会回来?还是你们俩关系很好的时候,他就会回来?
这个问题同样也是隔山打牛,我是想通过这样的一个方式,来扰动家庭的内部他们的这种沟通。
但是我需要让他们之间获得这样的一个信息,接下来的夫妻关系,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孩子接下来选择一种什么样的行为模式,选择一种什么样的表现是可以有影响力的。
我甚至可以进一步的去布置这个作业,我说你们可以去做个实验试一下:
如果接下来你们希望让孩子回来继续做一段时间的小孩子,你们就可以怎么样?
吵一架,给他打电话;又或者是如果你们接下来有一段时间,你们希望让孩子出去做一个大孩子,做一个成年人。你们就告诉他说这段时间我们很好,我们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,我们也不是那么希望你回来等等。这里面有很多可以去针对未来,去调整关系的技术,最后这个技术叫悖论干预。
反馈小组(Reflection group)当着面的背后八卦今天这个案例里这个家庭,好像现在还没有像咨询师这么同步的去这样思考,他们还停在说要不要让这个孩子回到家里边,然后要不要接受父母的管教。咨询师比这个家庭早几步已经预见了,或者说预料到了将来可能会出现的情况。这就是很多家庭治疗里,会遇到的一个经典的问题,咨询师对这个家庭的理解,和本身家庭成员的理解出现了一个夹角,
咨询师怎么样既能够服务于当下家庭成员他们的改变目标,同时又能够让自己所担心的情况不要发生,或者尽可能减少它发生的概率。
在系统家庭治疗里边有一个技术,叫做反馈小组,Reflection group。
就是让一方完全成为一个观众在这里听着,然后我们跟另外一方在讨论关于他的内容,我们也有一个形象的说法叫做当着面的背后八卦。
咨询师跟父母讨论,他们心目当中孩子的能力是怎么样的一个印象,打多少分,孩子就在现场,而且所有人也知道孩子就在现场,孩子只是不说话,可以听。那也有可能我可以跟孩子谈,然后让他的父母在这里听着。第三方他们在谈话,你可以更充分的去吸收谈话的信息。这是一种技术叫做反馈小组,我们不是在这里边制造秘密,我们仅仅就是把人分开。
我刚才提供了几个不同的方向,它可能都不是结构式咨询经常用的方法。
它是系统式咨询,我们喜欢去用一些提问对去扰动家庭。